第一百四十九回 长风归不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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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屠天感受到,长歌看向自己的目光日渐灼热,他却越来越不敢抬头正视。 ..虽然他的确很喜欢呆在那个学堂的自在,喜欢那里毫不做作的小孩子,更喜欢与长歌把酒论诗词的畅快。跟这个女人在一起,感受到的是满满的正能量。
但,屠天始终不能尽兴,他的良心一直受着巨大的谴责。要不是因为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,魔界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些无辜的百姓来弄什么礼人工地,长歌就不会失去亲弟弟长风,千千万万的家庭,也不会被迫**之间支离破碎!
本来这段时间,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苍郁身上,对礼人那边反正眼不见心不烦。可上次苍郁求他,他就硬着头皮去工地,想要放走一些礼人,结果遭到礼人们自行拒绝。他们的不争气,害他碰了一鼻子灰,受了一肚子气,想起来就不爽。
遇到长歌之后,他从另一个角度深刻地看到了自己和父王的错,能够感同身受别人失去亲人的痛苦了,也是第一次觉得,从小到大从未怀疑过的父王,原来也有错的时候!以往大概是父王杀人时刻意避开了自己,因此从没往这儿想过。
与长歌走得越近,内疚也就越深,愈加萌发出想要帮她把长风找回来的想法。有这么好的姐姐,弟弟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。
只是,不知长风如今是死是活?人在哪里?
但愿吉人自有天相吧。屠天决心去碰碰运气。
“小阮,你们家少爷长什么样子,有什么特征么?”
小阮的眼睛瞪得浑圆如佛珠子:“屠公子,难道你要去找我们家少爷?”
“呃,我在江湖上有不少朋友,至少可以帮着打听打听。”
“哦,我们家少爷,小小姐四岁,比公子你矮半头,比公子你也瘦一些,长得和他姐姐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,他俩要是女扮男装或男扮女装,估计根本就是一个人。还有,他左上臂有一条拇指长的疤痕,是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磕的......”
屠天说:“我记下了。”
“屠公子,可是你知道礼人工地在哪里么?据说那些地方由妖魔把守着,阴森恐怖,任何人不得靠近......”
“这你不用操心,我也只是试着打听打听,不会有事的。”
屠天暗自去往各个礼人工地查看,自然有办法让那些女魔头和飞翔的眼珠子,避得远远的,一点都影响不到他做事。
可是找来找去,反正光凭眼睛看,没有看到和长歌长得相似的。
屠天想了想,从地下捡了几块小石子,默念几句咒语,将它们变成了许多只蜜蜂。那些蜜蜂立刻就扇着翅膀四散飞动起来,发出清晰的“长风,长风”的声音。
屠天眼观六路耳听八方,留意着礼人们听到这声音的反应,可他们每个人都只是目光呆滞,任凭蜜蜂从耳边飞过,却依旧千篇一律重复着同样的劳作,根本就没人抬眼看一下,互相之间也没丁点儿交流。
各个礼人工地找下来,屠天有些灰心了,莫不是长风早已死在女魔头手中了吧?
他正在发愁,只见不远处一个男性礼人挖着挖着地,忽然“扑通”一声,整个人晕倒在地上,大概是太阳太大,又很久没喝水的缘故吧?然而旁边的礼人并没有关心他一下,仍旧麻木地干着自己手里的活。
还是屠天过去把他拉到树荫底下,撬开他干裂的嘴唇,往里面灌了些清凉的井水,那人方才悠悠转醒。毫无神采的眼睛,从大太阳缓缓转到屠天身上,露出一丝惊异和惧怕之色:“你是......?”
说着,挣扎着要起来。他以为屠天是新来的工头,可是看屠天友善的神色,与那些女魔头天差地别,因此又不太确定。自己倒下没干活,女魔头不把他腿顶断就不错了,绝对不可能给自己喂水的。
“你不用怕,放心在这里休息好了。”
屠天说完拔腿要走。
那人感激涕零:“谢谢,谢谢......”
那语气和神态,屠天觉得有点眼熟。再仔细看几眼,那人瘦得像麻杆,脸上灰不溜秋全是土,为何会如此眼熟呢?
屠天又盯了他片刻,忽然用大手在缸中舀起一些水,打湿了那人的脸。
那人一动不动,任由他摆弄。礼人就是奴隶,地位低下,被虐待惯了,打不还手骂不还口,何况只是洗洗脸?
等洗干净了仔细一瞅,其实是挺清秀的一张脸,就是终日暴晒,皮肤黝黑,不容易看出清秀而已,且瘦得皮包骨头,但若仔细看这眉眼,这口鼻,还真与长歌相似呢!
屠天双眼一亮,心中升腾起了希望:“你叫什么?”
“二十八号。”
“二十八号?”
屠天这才想起,有些礼人工地是不叫名字,直接喊每个人的编号的,心中一酸,整日累死累活,连个名字都没有。
“你本名是不是叫长风?”
“长风......?”
那人目光迷离地想了片刻,不置可否。屠天有些心酸。夺心咒让礼人们失去了许多记忆,这是父王亲手做下的好事。他虽然已经将部分工地的夺心咒取消,但似乎真正从他们心中消失,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。
屠天没有气馁:“那你可认识长歌?”
“长...歌......”
那人琢磨了片刻,眼里渐渐燃起了生气。
屠天忙问:“你爹叫长青,你娘叫萦心,你姐姐叫长歌,她还有个伶牙俐齿的丫鬟叫小阮,对不对?”
那人的呼吸急促起来,眼神也由原本的呆滞转为清澈无比。
屠天忽然想起了什么,也不经他允许,一把扯过他左胳臂,“刺啦”一声撕了他大半条袖子,露出他上臂拇指大的疤痕!
“长风,你就是长风对不对?!”
屠天心中充斥着一种复杂的情感,既有惊喜,又有辛酸和内疚——看个头,他的确像小阮描述的那样,与自己差半个头,但是论胖瘦,他可不只比自己瘦一点点,而是......皮包骨头,又黑又瘦!怪不得找遍所有工地都没找到他。
是啊,终日做苦工,没有人身自由,吃的还不如畜生......要是长歌看到自己的弟弟如今成了这副模样,该有多伤心啊!不能就这样把他带回去。
屠天不断启发道:“你的名字叫做长风,记起来了么?”
长风缓缓点头:“好像有印象了。”
“还记得长歌么?你姐姐为你写了很多诗,我记得有一首是这样的——岭外音断,经冬复立春。万物吹还绿,长风归不归......”
听着屠天娓娓讲述姐姐和家人对自己的思念,长风原本茫然的眼睛渐渐湿润起来,夺心咒在一点点彻底失去作用......
看到一个陌生男子在对礼人客客气气地说话,并且将他说哭了,其他礼人感到奇怪。更奇怪的是,今日居然不见那些女魔头和空中飞来飞去专门负责告密的的眼球了!有那么几个礼人围了过来,听了一会儿屠天说的话,又有更多的礼人围了上来。
屠天趁势问大家:“你们每个人,都有妻儿老小,想不想念他们?”
没有人回答。
屠天灵机一动说:“我是这里管事的。今日,我就替你们做个主,想离开这里的,统统送你们回家,保证人身安全,并赠每人纹银二十两。”
麻木了太久的礼人们,只有极个别的动了心,其余的,竟然大多还贪图这里的一日三餐。他们就像坐牢坐得太久,担心自己出去之后,将会无法适应外界的环境,因此变得畏畏缩缩,惧怕改变。
“第一个,我就要送长风回家,他很快就能见到爱他、关心他的家人了。你们想不想被爱、被关心?”
爱与关心,对地位如同奴隶的礼人们来说,已经实在太陌生了!
屠天看见有人像是动了心的样子,从怀中掏出一些纹银塞到长风手中:“眼下我身上银子不多,这点你先拿着,余下的,容我稍后再给你。”
长风的良知彻底被唤醒,哽咽了许久,多年委屈苦楚,以及逐渐清晰的对家人的思念,加上对屠天救命之恩的感激,情绪终于爆发了,“扑通”双膝跪倒,连连磕头。他所有的良知都被唤醒了,此刻只有一个念头——我要回家!
屠天自觉受之有愧,赶紧将长风拉起来。本来他想一不做二不休,干脆将礼人们为何会**之间来到这里的真相道出,但终究还是没有这个勇气。若是长风知道了,长歌便也会知晓,她该对自己多么失望啊!虽然屠天对长歌并没有动男女之情,但一想到她失望的样子,他就觉得说不出口。就让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吧,其余的,尽力去弥补就是!
屠天催促道:“那些女魔头,眼下正在熟睡,但再过约莫一盏茶的工夫,便会醒来。你们最好早做定夺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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